创建新类

今天意外地重温了《史记》中的《屈原贾生列传》,读到此段,回味良久。

屈原至於江濱,被髪行吟澤畔。顏色憔悴,形容枯槁。漁父見而問之曰:「子非三閭大夫歟?何故而至此?」屈原曰:「舉世混濁而我獨清,眾人皆醉而我獨醒,是以見放。」漁父曰:「夫聖人者,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。舉世混濁,何不隨其流而揚其波?眾人皆醉,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?何故懷瑾握瑜而自令見放為?」屈原曰:「吾聞之,新沐者必彈冠,新浴者必振衣,人又誰能以身之察察,受物之汶汶者乎!寧赴常流而葬乎江魚腹中耳,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溫蠖乎!」

「不凝滞于物」,真是我的最大弱点。往往安逸于某种状态过久,就什么也不想,什么也不干了。比如看剧集,比如浏览网页,甚至只是沉浸在某种稳定、无波澜的体验中,坐在那里,发呆,刷新,甚至忘记。——就我这样的潜质,练太极恐怕比张无忌还要熟溜。

「本我和超我都太烦了,所谓「坚持自我」,那就都不管了吧。」

但这是不可能的,本我要食色性也,超我要「change the world」。我是人,不是植物。他们两家迟早还是会打起来。

我知道要 mindfulness,因为我理应是他们两边的主人。

Mindfulness

Midfulness,保持青春,自由主动,平凡中洞见,务每一事而快乐,身心合一——谁不想。要 mindfulness,就要创造新类。然而,当我最后只记得住这一条的时候,我就知道,对「mindfulness」这个概念也潜念了。最多能回忆起的,只剩那个 Class.new 的提取线索。而这个线索,给我的也只是那个要使劲想新东西,无聊地做归类游戏的短促景象,那个景象里,没有色彩,一片死寂和黑暗,模糊但隐隐透着可怖,弥漫着一股酸腐和悲怆的味道,谁会继续想象下去呢?

这番忖度,却突然意外地唤醒了我的认知,脑子里的景象继续向前探照出几步坦途来:When you are done eating, wash your bowl. 感谢 Zenhabits 的招式,让我能想起这一艰深理论的特别技巧。哪怕只是这一转念,已经让我豁然:潜意识的习惯行为悄然间积压太多,而未得到意识层面的清理,最终会压得自己原地打转,莫名焦虑,惶惶终日,然后恶性循环。

这一小步,也就让我恢复了那点残存的「心智」,迈出接下来的一大步。我起身下床,找来原著,再读,再度(duó)。

这个创造新类,其实还包括改变背景(include),接受新信息(input),不停变换视角(if … elsif … elsif … … else),再怎么说也是一整段程序,岂是把问题不停作奇怪的分类这么古怪、简单而粗暴?

符号记忆不是 internalize 的全部。况且我的给的符号线索也太单一。

当然,在知道这个法则的时候,也是我刚刚读《study less, learn more》的时候,根基不牢,当局者迷,可以理解。现在我得理解,读书不是填鸭,是已有经验世界对新框架的创造性同化。我要让自己的世界透明可见,不再是一团迷雾寸步难行,就得把每一份进入的信息拆解,改造,形象化,同时在内部和外部都建立起动态的桥梁,便于迅速连接和推演。多动手,真是懒不得。就这样也许还不行,因为再形象的概念,没有我的参与,没有情感的付出,永远不会在我的内心停留太久,要想记住,就要成为定义我人生意义和价值的一笔重要印记。

Learn more, study less

况且这样都还不够。还得明白「过程优于结果」。以前,对这个近似口号的概念也存有过多的潜念偏见,对其中蕴含的深刻道理却视而不见。过程优于结果,就是说,要明白任何一个结果都是由每一个步骤逐渐生成的,不是说你做够步骤,就一定能成;也不是丢进一堆原料,就神奇地得到成品了。每一个步骤,都要重新审视,重新更新,可能在某一步失败,可能要变换路径、增加步骤,也可能提前成功,意外得喜。一切,都是这么牢牢绑定、及时反馈,但往往误区也在这里,要么舍近求远,要么守株待兔。其实,一切事在人为。

(这当中还有另一条真理,所有的快乐都是自己创造而得,而这个道理,又可以单独写篇文章了。)

前天看了罗胖的最新一期《罗辑思维》讲了自英伦兴起的拥有悠久传统的保守主义。对于我的 mindfulness 实践,有必要结合起来再做一些思考。而对于保守主义本身,出于自身的经验和实践,我一直也是持有「保守」和「怀疑」的。保守主义、日拱一卒不是机械重复,不是用时间换空间。时间远比空间更珍贵。况且,英国人的怀疑主义催生的,不只是保守主义,还有实证主义,即科学精神的根基。科学技术的探索精神,和虚心求己的自由精神,这才是故事的全部。如果只是压抑激情,用不断重复的「坚强」和「坚持」来虚荣自己,不过是《蜗居》里的又一个郭海萍,如果再多一点运气,顶多是更可怜的宋思明,不过多一点妄念,然而都是一副没有自我的空壳,最终给只有一次的人生一个花样作死的笑话、浩淼岁月中的浮云罢了。